陆俨少 《幽居图》
文史馆与书画家的关系一直密切。1953年6月,在毛泽东、周恩来的直接关心下,上海市成立了以“敬老崇文,存史资政”为工作宗旨的文史研究馆。迄今聘任了1172名馆员,包括诸多文史、书画方面的大家。在文史馆建馆六十周年之际,上海大学美院教授、文史馆馆员徐建融就此做了一场讲座,本刊特选刊部分内容。
徐建融
“国学”中的书画与
“美术”中的书画
“国学”中的书画是相对“美术”中的书画这一概念而来的。书画艺术,自近代以来被归属于“美术”的范畴,但在这之前,它们一直是“国学”范畴中的两项分工。例如,在经、史、子、集的四部分类中,书画与音乐、农工、算术等等都被归于子部;在唐宋,它们又隶属于翰林院。至于“美术”,则是一个西学的概念。由于在西方,没有“书法”,则专论“绘画”,从“美术”的概念,“中国画”主要是以工具、材料上的特殊性而区别于油画、壁画、版画、年画、连环画等等的一个画种;而从“国学”的概念,则不仅用毛笔调了水墨丹青画在纸绢上的是“中国画”,包括敦煌的壁画、明清的木刻版画、杨柳青的年画等等,无不是“中国画”。
“美术”概念中的“中国画”与“国学”概念中的“中国画”之不同,就像“美术学院”中的“英语”,与“外语学院”中的“英语”之不同。具体而论,像吴湖帆、贺天健、来楚生、陆俨少、沈尹默、张元济、陈声聪等等,都是“国学”中的书画家,或文史专家而兼工书法;而像李可染、关良、周思聪等等,则属于“美术”中的书画家,他们经过了美术学院的一套科学训练,具备了专业从事美术创作的能力。虽然,二者都是用毛笔在宣纸上作画、写字,都有写实和写意、重功力和重创意的不同风格表现(吴湖帆和李可染相对写实,吴冠中和齐白石相对写意),但在似乎相近的貌合之下有着判然的神异。前者,更注重从“国学”、文史来认识并创作书画,后者则更注重从“美术”、视觉来认识并创作书画。所以,不关优劣,前者的作品更浓于传统陶冶性灵的“古意”,体现在笔墨上,更体现在意境中;而后者的作品则更浓于吸引眼球的时代性,同样也体现在笔墨上,更体现在意境中。
何谓“古意”?赵孟頫曾说:“画贵有古意。”“古意”的精神情感是第一位的追求,因此而需要借中庸的视觉效果来完成。对传统绘画来说,“古意”指其线条、颜色显得旧气且保守,总能找得到出处和渊源,学董源的、学王蒙的,内行人一看都能知道。对古意的强调也并不意味着新意不好,李可染、林风眠先生的画并无古意却有新意,也同样是出色的。打个比方,书画中的古意等同于餐饮中的辣味,川菜好吃,也不意味着徽菜不好吃,但“古意”依然是“国学”中的书画区别于“美术”中的书画的重要特色,没有古意,就不能称之为“国学”中的书画了。“古意”是怎么来的呢?画家一定有“国学中文史”的文化背景。有的通文史,能诗文,工书法,有的虽不通文史,不能诗,不工书法,但有这样的社会氛围。像莫高窟的画工,不会作诗,不能书法,有些还是文盲,文化水平很低。但当时的社会氛围,具有浓郁的“国学中文史”的背景。所以,他们的创作都能有“古意”,至于佳不佳,是另一个问题。像顾麟士的文化水平肯定比莫高窟的画工高,二者的创作都有“古意”,但艺术性的高低恰恰相反。而今天,大的文史环境显然已经没有了,现今的书画家爱读康德,听莫扎特,有相当的新文化知识,那也是好的,只是不再有“古意”。美术学院培养出来的书画家是缺少“古意”的。李可染先生曾说,对于传统,“要用最大的功夫打进去,再用最大的勇气打出来”。用“美术”的认识,李可染先生从未真正打进过传统的堂奥。他在80岁时讲到,开始真正认识到董其昌的笔墨之妙。证明他在80岁之前并未认识到传统的奥妙,其成就主要来自于美术学院的科学训练而不是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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