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怀味象天人合一——浅谈顾平“逍遥山水”的美学蕴藏

顾平先生画作《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何谓“逍遥”？王船山《庄子解·内篇·逍遥游》中说：“逍者，向于消也，过而忘也。遥者，引而远也，不局于心知之灵也”。何为“逍遥山水”？顾平先生回答说：“逍遥山水是表现人与自然融合的山水情怀，它与古代隐逸、行旅之画有所不同，其区别是优游与幽居、闲适与劳顿”。由此可见，顾平先生所倡导和实践的“逍遥山水”，其意旨在于表现人与自然之间由表及里的深层关系，是南朝宗炳所说的“圣人含道映物，贤者澄怀味象”，是人的精神世界进入自然的天籁音韵的契合，是不羁于外物而生命本体乃至其精神与思想无所束缚的“无待”境界。在笔者看来，这也正是顾平先生的“逍遥山水”，与魏晋以来的审美品藻，与老庄玄学一脉相承的美学蕴藏。

顾平先生画作《竹林六逸图》

是否如此？我们不妨以成功美术馆近期馆藏的顾平先生作品试做分析。《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笔墨畅快而无所滞，干湿、浓淡、徐急等线墨、布陈构成皆合于自然音韵而毫无违和。如画作最下方的湍急泉流，观者何能感知其流淌的畅快呢？皆因画家随意布缀的水涧乱石，所构成的欢快的音乐节奏，让我们感知到了流水的自然规律，而我们的精神进入这样的山水画面，也正如这样的泉流欢快而无所滞待，生命本体也获得了充分的愉悦与放松。这也正是这幅作品，通过三五好友悠游林泉，以琴瑟之音“骋怀游目之以极视听之娱”，所追求的身心“大解放”。

顾平先生画作《惠风和畅琴韵悠悠》

顾平先生的“逍遥山水”，在以文人的林泉之游、山水之“好”的画面表象中，所寄寓是人与山水同乐的精神风度，是高古脱尘、自由自在的超脱，是在寻觅山水之美中同时获得的人的精神深处的深情，是一种“山水质而有灵趣”（宗炳《画山水序》）的玄远精神。我想这是一种有生命温度的画面，如其所作《竹林六逸图》。画中疏密排布的竹篁，若有若无的流云，构成了一种生命、天地可以往来的空间。画中六位“逸士”在临泉观竹中，发现了竹的高洁，找到了与自然能精神往来的“摆渡口”。而这种情致化了画面，也就自然需要精神化的笔墨语言去承载了。画中流云如丝浩浩远矣，竹叶疏密随风摇曳。线墨之间构成，皆是融入了画中人物思想的造物，也更是画家情感的寄托，是一种汇集了各种生命体验的高度精神化的艺术呈现。

顾平先生画作《青山不老水长流》

《松风冉冉水波扬》一作，畅饮于林泉之间，耳中所闻者松风、水波也，眼中所见者适心景物也，酒醉所卧者天地庐也！宗白华先生说：“晋人向外发现了自然，向内发现了自己的深情”。我想顾平先生的这幅作品所传达也必是这种“真气”扑面而来的“纯境”，是以自然为媒至醇至真的深情吐哺。《看山看水胸怀远》中，赏玩山水、论文欢饮，“凝想幽泉，朗咏长川”（孙绰《天台山赋》），在对自然的深厚体验中，又能品咂出胸怀旷远、幽情浩浩的天人相契。

顾平先生画作《松荫雅集图》

《庄子·养生主》中描绘庖丁解牛说：“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庖丁解牛之所以能达到“技”与“道”合的律动，是因为他的“技”的本体是与生命、天地规律相合音韵境界。以此观之，顾平先生“逍遥山水”之所以能在“含道映物”中，达到“人与自然融为一体，登山临水，畅怀抒情，旷达自在而又雅趣盎然”（顾平先生语），皆是因为其在创造这样的艺术审美中，把握了“天地絪緼，万物化醇”（语出《易经》）的生生中国艺术音韵生命本质。

顾平先生画作《看山看水胸怀远》

如顾平先生所作《登山临水悠然自适》的水墨磊落而开合自如，《惠风和畅琴韵悠悠》的画面构成归于“琴韵”，《青山不老水长流》的水墨相契意趣天成，《松下品读图》的枯荣相合而虚实相生，《松荫雅集图》墨色交融而相映生辉，都是这种画家画笔下自然流淌的笔墨艺象，是画家欢愉、洒脱的情韵直露，更是任凭画家自身审美情趣的自由挥洒。

顾平先生画作《松下品读图》

以《惠风和畅琴韵悠悠》，详细剖解之。浓墨急笔“抽出来”的松针与典雅赋色的菖蒲相依掩映，水墨淡扫的烟岚与随性勾画远山；众雅士集会的山间平谷，干笔的擦染、水墨的调和、色彩的点缀，如一场汇集各种绘画笔墨语言的协奏乐曲。而所有的这些自然物象的铺陈，都统归服务于画面主题人物活动的表现，而其中尤为重要者毫无疑问是中间哪位操琴者的悠悠琴音。对面拍手而和者，身旁有壶浆这一组三人，侧后方与童子交流者，松林中执杯施施然走来者，无论老少、主仆凡九人，其神情动作都由琴音而起，也都随琴音而落。这种画面人物的布陈安排，可谓妙哉乎！以抚琴者为中心，整个画面的人、草木、泉流、云气、山峦，都与琴音响应和，一呼一吸、一叹一咏，或高昂激越、或低徊婉转，整个画面就像注入了脉冲一般在欢歌起舞。

顾平先生画作《松风冉冉水波扬》

王微《叙画》中说：“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读顾平先生的“逍遥山水”，将生命本体映照于自然中，蕴藏于画面笔墨里，而心无所待与天地呼吸共呼吸，与自然吐纳同吐纳，心生喜乐也。晋人诗曰：“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澄怀味象而与天地相合矣。也恰如顾平先生所言，欢乐在我，宣纸之上的笔墨欢腾、恣情挥洒，画中图像的山水氤氲、人物俊朗、动静相间、虚实相生，端赖余之心境逍遥！

洋洋洒洒，言犹未尽！然顾平先生“逍遥山水”中的审美蕴藏，尽在其画中。言辞未能达意者，读其画可也！
（文\成功美术馆书画艺术评论员 冯宜玉）

画家简介：顾平，江苏南通人，1960年4月生。中国国家画院画家、研究员、民盟中央美术院常务院长、中国画硕士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文化部重大课题《中国画院史》执行主编。曾任南京信息工程大学传媒与艺术学院院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