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住半间我半间
——“伴山居”主人李桂泱山水画赏析

 

        文/金石开

     

作品一

 

        这首禅诗意境可堪入画——千山万峰顶上，雄浑苍莽，兀立茅屋一间，孤高而绝俗，僧人未敢独占，半边属僧，半边归云，“大雄峰顶人烟绝，唯见白云自缭绕。”有白云相伴自是一种心灵上的慰藉与幽独精神的惬意寄托。我们说“白云自怡悦，不堪持赠君。”或“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是文人隐士的境界，是艺术的境界，更是人生悟道的境界。
　　我不大懂画，可喜欢看画。上学的时候，图画课一律两间茅舍两棵树，大片非韭非麦的植物，里面跑着几只非猫非狗、非鸡非鸭的动物蒙混及格。因震于“人生不沾艺术等于虚度”之语，竟来耽悦于传统的国画。每每读完名家画册或画展，参不出个中真乾坤，总觉得心之所爱何须讲理？看到李桂泱的《情系厚土》时，我被雷倒了——  静观的方式与“计黑当白”的悖反观念，使山水博大而神秘，画面的布局以“知黑守白”的原则去处理，在大面积的黑沉沉的与玄之又玄的神秘、深邃与氤氲之中，暗示的是心灵世界的无边无际，给人的感受是极观念的、极形式的，也是极其哲学意味的。而且，这些山体的变化是依据空间结构关系，呈几何形的交迭而层层递进的，并在这种变化中顺势造境；这种境界，体现的是中国哲学解释世界的态度与观念。线条、构图的至工至精，又不刻意渲染和张扬。一条河来自天外，两艄公逆水摇橹，数乡民登舟下船，倔毛驴拉磨盘桓……岸边塬峁一望无际，万千丘壑连绵不绝，草木丰茂烟云飘渺，窑洞民居鳞次栉比，如黛远山生生不息……作者以优游的心灵，舞动的生命传播着东方绘画丰沛充盈的神奇底蕴与独特内涵，以“道绷于中，艺襮于外”的勃发情感，一种文化自觉意识和守护传统本土价值的坚持不言而喻，以一种美学品质的真实存在，讴歌生我养我的皇天后土，谱写出斯土斯人的一曲壮丽华章。
　　

作品二

 

       细细读过李桂泱的三本画集，窃以为，他对国画“线”“墨”的体悟运用皆臻妙境。
       中国书画自立于世界艺术之林，“线”是极其重要的要素，它有那么深广，挖不完的学问，游弋于“线”的世界，让人有种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气旷神怡，忘乎所以。越是忘我，越是能提炼出精彩画面中充满意韵味的“线”。“线”——是书画艺术的骨骼。我认为李桂泱在他的画里就这样践履着艺术之道，他画里的线《情系厚土》飘逸繁复生气勃勃，虚实浓淡交相辉映，点线交构富于张力；《塬上可居》系列以古为师，古意盎然可卧可游，精微大美风骨卓然；《大河春秋》以线的几何向心和外延扩散，把河的万古奔腾和大地的亘古屹立表现得苍茫雄浑、厚重大气。“墨”是画家创造作品时的灵魂，是特定审美环境中主体情感和客观物象的有机融合，是艺术作品是否有生命力的标志。书画鉴赏常说：“墨韵如茶宜细品”。赏析书画犹如品咂一壶泡好的茶，能让人静以清心，慢慢品味，与作者意识里的艺术语言进行面对面如坐春风的交流。画是情感的表象符号和借喻基点，是艺术家独特个体对自然、生命、宇宙的感悟通过笔墨向读者的传播，表述着人类灵魂深处的共有情愫。由笔墨的锤炼到搭建独特的艺术语言体系，并过度到个人风格的形成，是文化浸润、自身修为形而上循道的必然。《曾经沧桑》用水墨浸染表现着历史文化的宁静淡泊、源远流长的自然和人文景观；《天下黄河》以墨韵诉说着以山为德、水为性的内在修为意识；《牧归》里远山归人如淡淡涟漪，层层推进的水晕墨章百妙具臻，可谓：“竖画三寸，当千仞之高；横墨数尺，体百里之远。”画面清旷、墨法精微，隐隐约约飘忽着历史时空的浩然清气，流露着冷静达观的空明和悠远深邃的气质。
      

作品三

 

        而《清净之地》《牧归》《一方净土》《秋云又起》《高秋》《莽塬》《家园》《四季条屏》等近作，在一种单一的墨色中，去演绎自然的无限性和丰富性，把时间与空间在瞬间给予凝定，在喧嚣的现实中建立精神的制高点，显然是李桂泱创作的初衷。因此，可以认为，山水画的空间中充满的是画家的心象符号，洋溢着圣洁之气，它们是可视的，又是难以捕捉的，它们是具体的，却又是抽象的，既具哲学的冷峻性，又具禅学的自由性。它们所表现的不是世界的物质性和真实性，而是世界在画家精神中的映象和心绪的折射；是在感性的九曲十折与理性的静观之间，画家建立起自己的山水画文本。“畅神”是山水画理论的基石；精神的愉悦和天人合一的视觉形象，在表现景物的同时也是画家在精神层面的托物言志，人与自然的和谐不光是一种绘画美学，更是一种处世哲学，体现着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李桂泱的诸多画作，以自己浑厚扎实的笔墨语言表现自然的雄浑与神秘，伟岸与生命活力，并且在形式感与技法上都有独到的处理之法。极重气势的营造和境界的表现。应该说，在创作中，特别着眼画面的整体效果，一切都是从整体出发，确立基本语境后，再以局部、细节作补充，使画面在整体中渐次呈现丰富的变化。
       

作品四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李桂泱年过六秩，正处在创作的颠峰时期，居于开门纳白云，推窗见南山的京郊，于群山环抱之中回归自然，远离喧嚣，而画室名曰“伴山居”，在此目观手写日夕体味中尽得艺事之三昧。在哪里生活对艺术家很重要，李桂泱在宏大的意象中、神秘的寂静里，寻到了不被物扰的精神自由，故而一幅幅新作妍润苍辣，引人细绎。这是他记录情感，讴歌自然的心血结晶；作品饱含浓郁细腻的感悟，遍染洒脱出尘的意象，浸淫严谨扎实的功底，是以艺术家的心灵向人类的心灵说话。读李桂泱的画作当在晚春的山陬水畔，展开一卷——高山流水，畅抒胸臆具山川气象；农舍小舟，袅袅炊烟有人情意味……可下酒、可品茗、可听风。华发的李桂泱依然每日临池不缀，醉心于艺术表现力的深度与广度，构建着层次丰富、奇姿卓卓的自家山水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