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亚丁，工于花鸟的新锐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山西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阔额方颐，粗眉细目，若蓄了美髯，颇有几分古山人之风。看亚丁画展，再读亚丁画集，使我不由想到诗。我一向以为，诗是无形的画，是用文字勾勒、用情感色彩泼洒的意象画；画是有形的诗，是将心性情感注入色彩与线条而描摹烘托出的显象诗。诗能达到画的境界，当为佳作；画能达到诗的境界，自是神品。我写过一副对联：“琴诗逸韵，多情即佛；书画丰神，远俗近禅。” 
 
 

乔亚丁作品

 

       何者为禅？禅者，实难用语言表达，若一定要找一个字，那就是：悟。中国人曰“悟”，外国人叫“直觉”。悟乃象外之象，即诗外之诗、画外之画。所谓诗画独出人上者，唯一妙悟而已。“邹郎雅意耽诗句，多似参禅有悟无”（姚镛），好一个“有悟无”！诗人画家所应孜孜不倦、皓首以求的，正是这种能使观赏者顿生“妙悟”、有中悟无、出神入化、禅意绵绵的生华之笔。看得出，亚丁涉笔敷彩，是在潜心做着这样的努力。

 

 

       亚丁是一位涉猎甚广、致力于写意花鸟的新锐画家。不少画作，已经达到形赋于纸，神游于天的禅意妙境。读其画，常常会情不自禁，遐思妙想，甚至会感觉到一种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情趣或禅意。这情趣禅意，使他的一些画作，显而易见走出平庸，少落俗套。大文学家、书法家苏轼《书吴道子画后》有云：“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所谓游刃有余，运斤成风。”一幅画作展现于前，能够激发美感，诱发想象，扩张空间，直观与神思齐动，达到这样的画境，即可谓涉笔成趣，练意近禅。或可说，这正是画家笃意追求的笔下意趣、画面哲思与高雅情调。

 

 

        亚丁的写意花鸟画，最显见的特点，我以为是凝重、浑厚、质朴而不失灵动与淡雅。古朴生大雅，返璞而归真。无论巨幛小品，也无论葡萄、紫藤、牡丹、瘦菊……都给我这种强烈的感觉与印象。不因画小而失大气浑厚；不因画大而昧于浮躁轻率。小中能见宏举，大中可窥细微，皆以具象之中蕴含无穷意象取胜。这是举凡为画者，无不通晓的常识。然而，要真正做到就不容易了。我不通画经，但我自信还有点可供鉴赏书画的审美感觉。统观乔亚丁的画作，线条勾勒，用笔多逆行侧转，枯涩倔劲，出枝出干，笨中生俏，倔外见秀，所谓骨法用笔，这些都显示了画家的腕底功夫；色彩运用则多施兼色，鲜见单色，且重墨轻色，常见以浓墨出枝赋叶勾脉，明暗远近，气韵生动，使画面陡生立体感与动感，同时也摆脱了单色容易产生的俗气。这种多施兼色，重墨敷色的画法，固然遵循了古人关于国画“墨为君，色为臣”，以墨为主，以色为辅之论；然而画家于“主”“辅”之变中，大胆尝试，力拓新径，变出了自家风范，这是非常珍贵的。中国画传统技法不可稍昧，然而囿于传统，甚至食古不化，却是没有出息的。这个常识是画家们老生常谈的，但要真正做到食古而化之，别开生面，独步出新，却要有“九折臂而成良医”的磨练。新招往往是偶然的发现，成功则只能是百折不挠的一朝回报。

 

乔亚丁作品

 

 

        “凭谁妙笔，横扫素缣三百尺”。这“横扫”却是要“扫”出万千气象。作画，无论山水，无论人物，无论花鸟，所极易雷同者，所力避雷同者，皆首取于布局章法的变化，所谓善于“经营位置”。笔墨是画家灵气的飞扬，布局是画家心智的展示。为花鸟画者，尤其需要力求布局变化，应物象形，别出高招，避免给人以似曾相识的感觉。花鸟画家无不多在“兜售”紫藤、葡萄、石榴、梅花、牡丹、荷花、水仙等，甚至一生倾注于此中之一。若乏布局之变化，绝难逃脱雷同相似之套路。亚丁十分注意在“经营位置”上的千变万化，画面疏密有致，虚实对照，悬垂适度，出形造势，都力求一笔与一笔不同，虽难做到笔笔生辉，却也应当力争“一势出彩”，满幅生辉。同样是画葡萄，画牡丹，画梅花，画紫藤……

 

 

         一纸斗方之内，任我铺排，神飞气扬，一纸万象，可变出千姿百态，风情万种。应该承认一点：画如其人。人们常讲，文如其人，字如其人，殊不知画也如其人。“吐纳英华，莫非情性”。举凡艺术创作，莫不是创作者情性的表露与宣泄。书画更如此。“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这样大气魄的作品，只能出自狂放不羁、傲视权贵的李白笔下。刘海粟少时习画，课堂上临画，所有的学生都临摹的毕工毕肖，唯有刘海粟临摹得不伦不类。不是画得不好，是他急不可耐地把“自己”临进去了。后来的事实是只有刘海粟成了大家。画家皆通“六法”，皆尊“六法”，但画出的作品或纤丽婉约，或洪赫烈烈，却要往往是人各一面，妍蚩迥异。

 

 

       有的人画再大的画，给人的感觉也是小；有的人画再小的画，给人的感觉也是大。这除了先天有别，功力差异，更多的则是不同的情性所致也。情性决定画风，情性决定笔趣，情性决定墨意。我与乔亚丁相识时间不长，但他给我的印象却异常深刻，如他的画作沉稳而不小家子气，凝重而少浮躁，执着而虚怀好学，粗眉细眼中透着睿智与灵秀，还有点大贤不语、大智若愚的味道。我以为乔亚丁的作品，正是他自己性情的表现。

 

 

        还应当一提的是乔亚丁的家传与兼学。我是从别人的文章中，知道亚丁的父亲是乔居中先生，是一位造诣高深、领誉海内的画家。乔亚丁在耳濡目染父亲作画中成长，色彩的奇妙，画笔的神奇，家学的熏陶，潜移默化使他对绘画艺术从小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与向往；及长，即继承父业，志习画，先后专修于两家艺术院校，接受系统教育，且兴趣广泛，国画、油画、装帧设计等无不涉猎；最后选择了国画写意花鸟作为自己专攻的事业。现在乔亚丁在一家省报做美术编辑，在扶掖同道后学的同时，笔耕不辍，纵横画坛，崭露头角，各种大小画展无不一展新作风华，各种专业奖项也多有光顾，作品在海内外已有影响。不过，亚丁头脑非常冷静，他对已有的成绩并不满足，甚至对过去的一些作品自我否定。以余陋见，亚丁若在“画面经营”“虚实灵动”与“豪放简约”等方面再有新的突破与扩张，于法度之中不妨放开手脚，来点擎苍牵黄“老夫狂”的豪放气韵，自会更上一层楼，别开天地。艺术家成功之道，无不是在不断自我否定或背叛中前进、突破与收获。知不足而进取，乃成功者所善也。师承家传，兼学多能，都源源不断地给了乔亚丁挺进画坛的底气内力；但我以为乔亚丁作为一个新锐画家，画艺之所以取得这样的成绩，最重要还是靠了自己的勤奋，靠了自己锐意进取，不停顿地向新的目标追求、尝试。勤奋、追求、尝试，才是乔亚丁步入画坛、脱颖而出、自成一家的成功之道；勤奋、追求、尝试，也是所有的艺术家成功的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