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赫《画品》中首次提到绘画“六法”,“传移模写”是“六法”之一,《画品》中关于“传移模写”的评语中有:
评刘绍祖:善于传写,不闲其思。至于雀鼠,笔迹历落,往往出群。时人为之语,号曰移画,然述而不作,非画所先。
可知“传移模写”强调“不闲其思”,忠实原作,是学习古人笔法和象形之技的临摹。“传移模写”的原意是指临摹,是中国画创作的基础。
王绂在《书画传习录》中云:
无规矩不能方圆,制作楷模,种种体要,又为度世金针矣。
中国画向来十分重视临摹,讲究师承。张彦远认为历代画家“各有师资,递相仿效”,可知艺术创作并不是无中生有,是对历代经典之作的传承和发展。
历代文献中有关画家临摹的记载比比皆是,历代画家的临摹作品,在存世作品中更是屡见不鲜。晋唐时期画家的作品,绝大部分都以摹本的形式留传至今,正是由于一些不知其名的画家的传移模写,才使我们至今尚能一睹晋唐绘画的风采。在我们细细品味《洛神赋图》、《女史箴图》等填补中国美术史空白的摹本时,多么希望这些摹本是“不闲其思”的逼真摹写。“述而不作”的摹本比起“不述而作”的创作,其意义之大,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对于画家来说,“述而不作”的临摹只是“画家末事”,创作才是临摹的目的。因此,优秀的画家善于从临摹中学习前人之长,然后融会贯通,自出机抒,从依门旁户走向自立门户。
“传移模写”的意义,不仅在于对原作气韵的摄取与表现,更兼具对所摹名迹的鉴赏和品味,以得之心源。无论从绘画技巧上和审美经验上的获得,都能取法乎上,积跬以进。这一方面是技巧上的师承:绘画技巧的精熟需要借鉴和接踵前人的经验。从临摹到创作,乃是由长期的实践积累而至,决不可能只凭理论上的卓识一蹴而就,须把“实践出真知”的思想付诸蹈行,投入其中,才能与古人直接对话,把古人极用意处而若不经意处,一一得于腕下;另一方面是绘画精神和画品标格的师承:这是体验传统精髓,并以规范自己创作取向的必经之途。
临摹和写生都是中国绘画创作的途径。所以画家既师古人,又师造化,先师古人,后师造化。师古人是欲得古人师造化得心源之法,以古人之法度,运自家之心思;师造化是印证古人,求得对造化的理解,加强心源之所得,是运自家心思,又不忘古人之法度。
临摹首先在于逼真,继而参以己意,从古画中脱胎换骨。“脱胎”的说法源自黄山谷的诗法。刘若愚说,黄山谷的诗法,提倡“脱胎”和“换骨”两种模仿方法,前者指使用不同的字句模仿意境,后者指模仿字句以表现稍微不同的意境。如此,模仿被提升到艺术的阶段。绘画创作离不开脱胎换骨法。在临摹中,变其笔法不变其形,是换骨法;变其形不变其笔法,是脱胎法;既变其形又变其笔法,这就是既脱胎又换骨的脱胎换骨法。传移模写经由逼真,换骨,脱胎,脱胎换骨完成临摹到创作的蜕化。“绝似”到“似与不似之间”到“绝似绝不似”,这也是中国画追求的境地。
胡适在《信心与反省》中说:
凡富于创造性的人必敏于摹仿,凡不善摹仿的人,决不能创造。创造是一个最误人的名词,其实创造只是摹仿到十足时的一点点新花样。
可见摹仿和创造之间只有一步之遥,这一步之遥就是摹仿工夫到时的一点新花样。临摹越广泛深入,新花样就越多。老子曰:“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传移模写是绘画创作的基础,也是“真放本精微”的起点。每一个有成就的大画家,一辈子都在临摹,但不蹈不袭,敢于越雷池一步,在不断的跨越中,一步一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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