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锛

       近百年来，中国画坛一直不平静。
       五四运动前后，50年代，改革开放后的7、80年代是最激烈的三个时期。争论的要点是：（一）用西洋画改造中国画，还是（二）维护国粹精华、光复旧物（三）折中，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吸收西洋画一些科学的因素，改造中国画。人物画的创作和发展是本文的主题。传统的人物画也在其范畴之内。由徐悲鸿、蒋兆和先生在30年代提倡并实践，成熟于5、60年代的当代写实水墨人物画，按刘国辉先生的话说，完全是一个新的品种，因时代的需要应运而生。简单的说，传统的人物画完全是凭意象为之，没有直接写生的成熟经验，画法以白描为主（十八描也是白描线的延伸），梁楷尝试的水墨人物画也只是昙花一现，“泼墨仙人”“李白行吟”在他的传世作品中也是凤毛麟角。
       当代的水墨写实人物画，形成于美术学院，即学院派的产物。他的特征是强调写生能力，有素描功底，解剖知识，中国画的笔墨素养，西画的形式法则等。几十年来写实人物水墨画发展很快，深受广大 群众的热爱，从业者也日众。这中间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它不受传统理法的束缚，它是中国画大花园中最贴近生活，贴近现实的品种，它既能低吟浅唱，也能引项高歌。简单说，可以画唐诗小品画，也可画淮海大战，遵义会议等古人从不敢染指的史诗。几十年来众多画家的努力，写实水墨人物画已经成熟，有自己的审美标准和理论建树。前面提到的近百年来中国画的大论战与这块园地尚无瓜葛。传统的“家法”对这个后天而生的野孩子无计可施。
      

 

      我作为一名写实水墨人物画家，几十年来在自己的园地里耕耘，没有彷徨，一直大踏步的前走，并乐在其中。
      我经营的画种，给我一个 广阔的世界，能让我尽情的施展自己的才能，传达自己的思想。08年汶川地震，每一个中国人都心系灾区，勇赴灾区的志愿者不少，绝不止我和同伴李也青，但我们能用手中的画笔描绘实况，表达自己的情感，当时我发自内心感谢自己所学的专业。毛笔速写画场面，画人物都行，收放自由，表现力亦强。毛笔画亦称焦墨画，简便易行，加水便形成灰墨，浓淡层次即丰富。回京后，还整理出几幅大作品参加全国抗灾展览，其余的在各大杂志报刊发表。文人画的理论有“畅神”“释怀”，我的写生作品表达了这样的感情。象我辈儒生总有些报国热情，然本事不大，仅手中一支笔。叶嘉莹老师诗曰：“书生报国成何计，难壮诗骚李杜魂”，作品面世后得到很多回报，也算自己做了一件该做的事，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我还愿去。我写生是好手，归功于青年时期的速写训练，当时曾到疯狂的地步，我的好友罗中立从达县回重庆，仅三、四百公里的路程，途经车站、旅店、居然能画完一整本速写。6、70年代画道的学子好多都是速写高手。
       长期的速写训练能培养出得心应手的造型能力，但还不够，写实人物还需要深入的刻画。我画十二米长的“橘子红了”是这方面的实践。受湖南一家宾馆委托创作即赴湘西写生采风。当地民风醇厚，朴实真诚，同我所处的都市那种浮华、虚荣、躁动之风有天渊之别，这种感受深深的刺激着我，不能自己。整幅画，各有情节，但“淳厚”才是我表现的主题。于是我自始至终，着力刻画之，并带着都市人“渎罪”的心情，恭敬写来，依靠多年笔下的功夫形模骨肉，纤悉具备，莫敢逾轶。我的体会是情真最重要，有情就会动人。但又须防走入澈越流动，当恬淡宁静为之。世人所说的“传神”已被文牍庸俗化。笔墨表现上的加减乘除是功力的积淀。画家则各有深浅，加之对形象的认识和情感的融入，则画中的形象神采被传达而出。“桔红”中背箩筐的婆婆和逗小孩的大嫂其形神还比较到位，算是称意的部分。
     

 

       写实水墨人物常常能不受指责地吸收西洋画的一些形式法则，如平面构成的点、线、面有机组合，黑白关系，体积和光的合理运用等。我在冯远老师工作室学习，每次观摩草图，冯老师分析构图举的例子都是一些知名的洋画，同学们成功的借鉴，使自己的作品增色不少。毫不隐晦的讲，我的几幅大作品，在构图阶段都是从洋画中获得一些灵感的。像米开朗琪罗、珂勒惠支、古图索、墨西哥壁画及日本的栋方志功的作品是多年来案头必备之物。
       对水墨传统笔墨的学习，我主要是通过京戏戏画获得。因为家中有人在剧团，深受其影响，从小就酷爱京戏，当年的梦想是将来做演员。很多戏目我都看过多遍，因而谙熟于胸，凭记忆也能画出其角色的身段和动态。中国画传统的表现是意象造型，与西洋的对形写生是完全不同的方式。清人方士庶言：山川草木，造化自然，此实景也，因心造景，此虚景也，虚而为实，是在笔墨有无间。故古人所作，山苍树秀，水活石润，于自然之外别有一番灵奇.......... 这段话道出了中国传统意象造型的美学精髓。通过意象（记忆），精湛的笔墨技法，表现的山峰不仅苍翠；树不仅秀美；水不仅活畅；石不仅润泽，更重要的是还必须有别于自然，即似与不似之间的灵动神奇之美。中国画的笔墨和宣纸的阴阳合作是创造这种震撼世界美学形式的绝佳搭档。我画京戏人物的目的便是冀希与这种美的神遇不期而至。我的优势是笔下的人物造型、动态比较成熟，然笔墨的探索，韵与势，神与意的结合煞费苦心，废画三千，满意的少。
       以上是干我这一行用功的主要方面，我的同行们也基本如此。我偷着乐的是中国画坛论战的口水沫飞不到我的脸上。
       故，我将一如既往大胆地往前走。